雜誌撰稿:【當代藝術作品,會有「貧乏」的一天嗎? Will Contemporary ART Be “ Poor” ? 】 HK artplus ,第89期

Art Critic Hu Jungyi 胡鐘尹
7 min readJun 27,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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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 藝術地圖 ART MAP / artplus Issue 89 April-May 2020 ,頁 p 8

總編輯 Editor in chief : 樊婉貞 Anthea Fan , Wen-Jen

撰文 Feature Writers : 胡鐘尹 Hu Jungyi

正當新型冠狀病毒(COVID-19)肆虐世界之際,隨著瘟疫蔓延與危機的擴大,藝術界熱烈迎接的春季活動也頓時中斷,受到嚴峻的考驗。 一場瘟疫、讓人反思生命、價值,以及我們對世界的運作,藝術的發展,或許也可透過這次機會,進入一段反思與沈澱的時刻。 當代藝術作品,會有「貧乏」的一天嗎? 這也許是問,在當今人類與環境問題,各方面交集產生的複雜局面下,藝術家如何面對責難者「看不懂」、「陳腔濫調!」 的批評後,還能找到出路與展開新的可能。

Porto Manzoni , 《Artist’s Shit 》, Photo by Wikimedia Commons © Jens Cederskjold

「後現代主義者是沮喪的理想主義者,其中的高手確實意識到現代性已好景不再,但他們還繼 續接受現代主義劃分時間的方式,由此他們只能從連續革命的觀點來劃分各個時代。 他們感覺自己跟在現代人「後面」,卻抱著一種「現代之後無來者」的不悅情緒。「沒有未來」 是附加在後現代主義格言「沒有過去」之上的口號。那還剩下什麼?只有脫節的片刻與無憑無 據的譴責了。因為後現代人不再相信他們得以譴責和激憤的理由。」(Bruno Latour ,1991) (註 1)

哲學家 拉圖 (Bruno Latour) ,提到後現代主義者對於「進步」的思維邏輯,是 以一種站出一步的批判姿態出發,但在觀念的本質上,並沒有創造新的東西,仍 是繼承著先早的知識內容與事物運作模式。 藝術表現是否「貧乏」的疑問,來自於身為當代人的我們,依然沒有跳脫上述關 於新舊觀念二元對立的迷思。 藝術發展至今,已趨於跟我們的生活狀態沒有距離,當代藝術家的創作題材與活 動力,主要從日常生活經驗取得,而當它面臨困境時,自然也來自藝術習慣從「領域外」尋求靈感與支援時,失去創造性主體,以及產生自我生命力匱乏的現象。 義大利藝術家 曼佐尼 (Porto Manzoni )1961 創作了一件作品《藝術家之屎》 (Artist’s Shit) 以 90 個錫罐,單罐放入 30 公克 的”糞便” ,並標明 ”Freshly preserved”,以示「內容」的新鮮,更使人驚愕的是它的作品售價比照黃金,售 價參考當日黃金價格出售。曼佐尼再次顛覆了觀眾對於「現成物」認知,杜象(Marcel Duchamp 將小便斗取 名〈泉〉(Fountain),如今〈泉〉象徵的功能性及功能性的衍生物,都將可成為藝 術的內涵與觀念。 當有人批評當代藝術作品,表現內容空洞、匱乏,且如同排 泄物般不堪,當代藝術家便從另一個角度扳回一城,借助批評者與事件的話鋒, 轉換為表現的動能與力量。

博伊曼斯·范伯寧恩美術館 (Museum Bojimans van Beuhinggen ) , Gelatin , 《Vorm — Fellows — Attitude》, Photo by Museum Bojimans van Beuhinggen

打破框架

「所以現代性是幻象嗎? 不,現代性遠多過於幻象,又遠少於本質。」(註 2) 可信的論述,便能成為可靠的認識,並確立存在的合理性。

2020 台北當代 Taipei Dangdai Art & Ideas , Chambers Fine Art , Sabrina Amrani Gallery , Jong Oh , , 《線性雕塑 立方體 Line Sculpture (cuboid) #37 》, Photo by Hu Jungyi
2020 台北當代Taipei Dangdai Art & Ideas , Chambers Fine Art , Chambers Fine Art, 艾未未 Ai Weiwei , 《Law of the journey Prototype A 》、 《Odyssey 》, Poto by Hu Jungyi

而認識是否淪為「幻象」,或者存在、理念是否已「疲乏」? 這類問題,在今日網絡世界高度整合與 快認知快速更替的背景下,即便藝術作品,可能地在獨特性與內容(質料)為基礎 的本位上缺失了,使我們對價值的思考,讓渡給每位個體「真實的體驗」,每個 人仍可從當今當代藝術,非線性、非二元對立式的文化發展景況裡,尋獲對自己 有益且感到愉悅的部分。 藝術家不再扮演「創造者」的主要角色,而是「連接」的樞紐,作品是「溝通的載體」,觸發我們對習以為常的事件提出反證。 ”糞便”不只能成為作品的本身,還能被創造為”景觀”,另一樁離我們較近的例 子是,2018 年 鹿特丹 — 博伊曼斯·范伯寧恩美術館 (Museum Bojimans van Beuhinggen ) 的展覽〈Vorm — Fellows — Attitude〉維也納藝術團體 Gelatin 帶 來的”便便奇觀”,用石膏模型翻模上色的巨大糞便,充滿了整個 1500 平方米的 展覽廳,一旁還備有各顏色與膚色的服裝供觀者換裝,讓觀者穿梭在這些”雕塑” 中可有身歷其境的奇特感受。展覽或許帶有一點挑釁的意味,但同樣也激發人們 的好奇,面對熟悉卻陌生的事物,看看那個「經驗中」的自我。 當 Gelatin 以作品翻轉形式的語言,運用幽默感來打破社會上存在的各種偏見與 認知框架,作為旁觀者的我們,如果輕鬆一點,忘掉渴望突破舊世界的觀念史發 展包袱,我們是不是就能從以為看似「貧乏」的藝術品表現,把對質料內容的思 考,轉換成形式內容的認識與創造性? 如其本來的存在物、成為第二自然的現成人造物,彼此意義不在於”突出”,而 在於”連結”,並能夠拆解重新成為養分。

博伊曼斯·范伯寧恩美術館 (Museum Bojimans van Beuhinggen ) , Gelatin , 《Vorm — Fellows — Attitude》, Photo by Museum Bojimans van Beuhinggen © Jason Schmid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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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 1 布魯諾.拉圖(Bruno Latour) 著,嚴可婷、黃碧君、余曉嵐、林文源、許全義合譯,《我們從未現代過 Nous n’avons jamais été modernes : essai d’anthropologie symétrique 》,臺北市: 群學,2012 , 頁 136–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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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撰稿人 藝評人 hujungyi1990@ gmail.com 慣常以情境式書寫的人文關懷,回溯藝術個體之獨特內外在經驗,闡發其藝 術創作形式與心理內蘊的轉換,更以一種類精神分析的態度,帶領觀者進入藝術家的內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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