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評論 : 【文化拼貼嬉遊記】 黃麟詠的繪畫妙談
2020 / 9 / 15
藝術家 Artist : 黃麟詠 Huang Lin-Yung
藝術評論 Art critic : 胡鐘尹 Hu Jung-Yi
圖片來源: 大雋藝術 RICH ART
歷史場景與當代戲弄,古今漂流與角色大亂鬥,浮世繪、寶可夢、嘿,我在這裡!
黃麟詠的繪畫創作,除在圖樣化與造型色彩上,可看出一種普普藝術的特徵,她還賦予畫中人物角色各自的心理狀態,及帶入「斑馬」的古今穿越遊戲及場景歷險。透過符號穿越,人的日常行為展現的潛意識與社會:打卡、自拍網美、時尚流行品味、動漫電玩、Instagram標籤、購物熱潮等現象,透過畫面巧妙的符號安排與場景塑造,表現橫向展開的當代文化史與視覺大爆炸,造成文化內容「符號化」的跡象。
符號翻玩帶給人們新的美學與問題反思,是今日網絡共享與開放歷史詮釋,提供藝術多元參照的可能,若要分析黃麟詠創作的特質,可從「文化拼貼」-> 「反意義平面化」-> 「故事線延續」三點的概念連結來理解。它們對應著「造型建構」->「繪畫本位、機械與手藝的辯證」->「現象與藝術家觀點」形成黃麟詠個人獨特的創作語彙。
圖片來源: 大雋藝術 RICH ART
圖片來源: 大雋藝術 RICH ART
她從普普藝術的概念出發,將安迪.沃荷(Andy Warhol)名人符號化製作的絹印版畫作品,早年創作取用Lady GaGa 、愛因斯坦、麥克.喬登、貝克漢等人為對象,以工整的純手繪分層設色與平塗手法製作作品,並在人物面孔、身體部位,加入帶有顏料厚度的「色點戳印」,這些點點給人一種數位化的像素視覺效果,使原來類似平整的印刷效果回歸繪畫的質地與手工感,由色點的特徵建立她個人詮釋的繪畫技法與符號。
哲學家布希亞(Jean Baudrillard)曾提到安迪.沃荷的藝術:「借助圖像、借助所有種類的技術化的人工製品,沃荷的人工製品成為現代的”理想范型”,世界把它的非連續性、碎片、多聲部、膚淺的即時性強加給我們(…)他想方設法使圖像提升到一種毫無變形的純粹比喻狀態。」(註1)
黃麟詠則不甘於符號僅止於呈現靜態現象的比喻所指,她由商標、名人、歷史象徵物與藝術史圖像,在畫面上進行「文化拼貼」,讓拼貼的所指產生呼應與角色對話,並置入「斑馬」擬人化的三人稱視角,來產生故事敘事及遊戲場空間,與典型的普普藝術「去個性、純粹的符號展現」做出區隔。
若再參照勞森伯格(Robert Rauschenberg)的作品對照黃麟詠的作品,便可理解純粹的符號引用與她的故事拼貼,兩者在表達方式的不同。
勞森伯格以圖片剪貼搭配感性繪畫刷塗的作品《水牛II》、《天橋》、《四分之一英里畫作》把報章雜誌、新聞時事出現的甘迺迪、登月太空人、影劇明星、街景大廈,經由符號的串連,生成一幅幅充滿時事感的「事件簿拼貼」印象。
黃麟詠的作品,在畫面效果上雖看似像平整的版印作品,也一眼可識別其符號取逕的來源,但每一幅作品既非機械轉印,也不是現成物的拼貼,全都是她堅持由手繪完成。這之中的重要意義,是要以以傳統技法與傳統繪畫的文化意識,抵抗純粹拼貼與機械版印造成「藝術的物化」以及「意義平面化」,繪畫質地與故事設定,使她的作品,拉開與典型普普藝術以大眾優位視角的表現模式。
更進一步的看,黃麟詠以「斑馬」象徵的符號偽裝、自我保護,反應當今社會生活,人們慣常以喜好的選擇、文化風格、價值觀與立場,來標示自己處於某個共同圈的一員。「斑馬」在中世紀城市、浮世繪場景、太空與商場等不同的場景穿梭,代表著擬人化的第三人視角,她也巧妙的拼組不同的符號產生故事線的延續,例如作品《是什麽使今天的家庭如此不同,如此具有魅力?就是我》理查德.漢彌爾頓(Richard Hamilton)作品出現的猛男與波提伽利(Botticelli)的維納斯相互競美。《海女的藝術史拾荒記》夢露在葛飾北齋(Katsushika Hokusai)的海中捕釣安迪.沃荷的康寶濃湯與洗衣粉。《皮卡丘與快打旋風的矛盾大對決》兩個不同時期的娛樂珍寵,互相爭奪時代經典的話語權。
關於故事的創造,以及遊戲場景的心理,弗洛依德(Sigmund Freud)在一篇論文《創造性作家與白日夢》提到:「創造性作家的工作與兒童在遊戲時的表現是一樣的,他非常認真地創造了一個幻想世界,在其中傾注了大量的情感,同時又嚴格地將其與現實世界區分開來。」他也提到「遊戲的反面,並不是嚴肅認真,而是實實在在。他們喜歡把想像中的客體和情境與現實中有形的、看得見的事物聯繫起來。」(註2)
認真的創造一個幻想世界,產生意義的討論,在黃麟詠的創作中,體現為她透過符號與符號的對話激發想像力,這種想像力透過確立符號自身及產生互動來區隔想像情境與現實狀態的不同,因不同時代與指涉的符號內容碰撞,以及斑馬置入的第三人稱視角,反映現在進行式的文化混合現象,以及人們日常行為的潛意識。
對黃麟詠來說,她的繪畫界面即是展現文化現象的遊戲場,透過遊戲場反映真實世界的社會狀態。讓畫面帶有嘲諷與幽默的輕鬆氛圍,角色的對話與時空穿越,透過不同的人、歷史、圖像彼此碰撞,指涉對於混合文化與多元視角下的當代人經驗。
想像力的功能來自意義的召喚,符號背後的文化現象與意識形態的返照,由場景延伸的故事討論,使「文化拼貼」標示一種時代穿梭的意識流變。
註1 布希亞(Jean Baudrillard) 著, 張新木 楊全強 戴阿寶 譯 , 《藝術的共謀》, 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 2015 , 頁43–44
註2 弗洛依德(Sigmund Freud)、埃塞爾.S. 珀森 (Ethel Spector Person)、 彼得.馮納吉(Peter Fonagy) 、S.奧古斯托.菲格拉(Servulo Augusto Figueira) 著, 吳珩 譯 , 《論弗洛伊德的 創造性作家與白日夢》, 北京:化學工業出版社 2018 , 頁17–18